2009年5月9日星期六

离开小泥山之后(1):妈妈的表扬

我们家,是七二年离开小泥山的。不过,我先交待一下七O年发生的一件事儿。

那年的暑假,泥县的全体教师在县城集中学习。妈妈听报告时,发现前排一个女教师,总回头看自己。妈妈注意到,这人好面熟啊!听完报告,两人迎面相认,竟然是十多年没见过的老同学!两个都做了妈妈的人,高兴得象孩子似的!陶阿姨有三个孩子,大女儿,比我哥小一岁;二儿子,和我同年;还有一个小两三岁的小儿子。陶阿姨当时在另外一个公社做教师。

这次的老同学相认,对我们家有历史意义。因为一年多后,陶阿姨的丈夫,上任当了泥公社的党委书记。书记点了个头后,我妈就在七二暑假,工作调动到了山下的一个大村子,银乡,依然做小学教师。

离开住了三年多的小泥山,爸爸妈妈肯定是特别高兴,我和哥哥也好高兴,因为山下的生活,与山上相比,真可谓是“新旧生活两重天”啊。花生米肯定是不用数着颗粒吃了,麻花也成了太一般的零食。

银乡靠着公路,离泥公社的镇子只有十分钟的路。公社的镇上,有粮店,肉铺,小餐馆。每三天有集市,各种农副产品,应有尽有。我们再也没有春节时回过外婆家了。记得我问过妈妈为什么,妈妈说,“原来在山上,生活太差,所以千辛万苦,也要回省城过年。现在天天吃得和过年似的,我们最好暑假回外婆家,睡竹床,打地铺,最多盖个毛巾毯,比冬天方便多了。”

银乡小学,有一百多学生,比较正规。刚下山时,是另一个下放干部阿姨,教我语文,后来,妈妈又成了我的语文老师。班上有二十来个孩子,下山后,我因为太小,被我妈压了一年级,但我依然是班上最小的。记得妈妈对我还算公平,该批评的时候不客气,偶尔也会表扬我。

我最惨一次的作文,是要写一个什么电影的观后感。天地良心,我看了那电影,什么感想也没有啊!随便挤出几句话上交,结果,作文本一发,我可傻了眼,妈妈只给了我二十分!这可是我读书史以来的最差成绩了!看着妈妈那没有一丝笑容的脸,我很有点沮丧。好在妈妈老师没有“痛打落水狗”,让我补交了一篇记叙文,勉强过了关。

有一阵,语文课要练毛笔字。妈妈鼓励同学自己写,但照字帖描,也不算犯规。一次,我交了一篇描出来的字,居然得分为优秀,班上同学有意见。妈妈非常郑重其事地对全班同学说,“泥妹妹同学的这篇字,虽然是描的,但她花了很多时间,非常认真,描出来的字,也几乎完美,所以我认为,她可以得优秀。”

印象特别深的,还有妈妈组织的一次全班故事会。每个同学轮流上讲台,给大家讲一个故事,然后全班同学,集体评分。班上几个胆大皮厚的男生,高兴得象过年似的,又叫又闹,不亦乐乎。也有那胆小腼腆的女生,磨磨蹭蹭,几分钟也上不了讲台。大家讲的故事,我都不记得了,应该是没有什么太精彩的,一多半是课本里的,雷锋叔叔帮助人的故事。大家得分大多是六七十分。我比较晚上台,讲的是从《少年文艺》看来的,一个小孩,用鸽子为解放军通风报信的故事。

我讲完后,同学开始评分。男同学说七十,女同学说八十,闹了一阵后,妈妈说话了:“我认为应该得九十。”记得全班立刻肃静,我也吓了一跳,觉得妈妈好奇怪。妈妈接着说了,“泥妹妹同学的故事,很新鲜,来自课外书,加上她讲得又很清楚。我认为,她比前面那些得七十分的同学,要好很多,所以应该能得九十分。不过,她是我女儿,我不希望大家认为我偏心,就给她八十五分,大家同意吗?”

我上学早,成绩好(作文除外),加上听话,不惹事,从小在周围大人的赞扬声中长大。不过,我的性格,好像不怎么争强好胜。那些个赞扬,并不是我争来的,所以从来不怎么在意。可是妈妈作为老师,当众对我的肯定,可能是因为有点不合那个年代的常规,也可能是因为和生活中的妈妈不同,让我非常难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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